7月20日的午后,肖燕的语音电话如约打来,这一天,由她主演的热剧《小娘惹》恰好收官。
过去的一个多月,围绕这部戏和肖燕本人,网络上出现很多不同声音。有人评价,“一部戏骗走了一年分量的眼泪”;有人质疑,“都什么年代了,还搞苦情白莲花的戏码”;有人推断,“肖燕又是一个戏红人不红的范例。”
争议,随着剧情结束并未落幕,甚至上了豆瓣话题和微博热搜。
高竞争、高淘汰的演员行业,任何一种带有定性意味的标签都是“致命”的,而“戏红人不红”更平添几分悲凉的宿命滋味。年出生的肖燕,不过23岁,她会甘心于这种论调吗?
采访开端,面对单刀直入的热辣话题,肖燕没有回避。“如果放在三年前,我会为了不红而焦虑。现在,完全不会。”语气中的那份坚定,亦如她18岁时,一意孤行踏上北漂路的倔强。
而她,为什么会不想红?
某种意义上讲,《小娘惹》这种大女主戏对年轻演员并不“友好”。
娘惹文化的时代背景、一人分饰母女两角的演技考验、老版珠玉在前的压力,稍有差池满盘皆输。按照常规逻辑,肖燕应该知道,接这部戏的“安全系数”不高,存在“翻盘”风险。而她,一心想做走钢索的那个人。
“我是那种,越不被看好,越偏要将事情做好的人。”《小娘惹》的机会,在肖燕看来可遇不可求,如果戏还没接就考量后果得失,在意别人的评价,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舒适区打转了。两年前,正是抱着“过程永远比结果重要”的心态,21岁的她义无反顾扎进了《小娘惹》剧组。
横亘在眼前的“大山”,远比想象中的难以翻越,比如无法感同身受的战争背景,毫无经历的丧夫、丧子之痛。进组前,肖燕度过的每一天都无比焦虑,接戏时的满腔热血化成铺满案头的准备工作。“怎么能让自己融进角色之中呢?那段时间,我焦虑到睡不着觉。”为了找到雨夜生孩子那场戏的感觉,她看了几遍纪录片《生门》;为了呈现菊香哑女的状态,专门去聋哑学校待了一段时间。
年10月,《小娘惹》正式开机。肖燕清楚记得,进组后的第一场戏是两条过,“那是一场月娘给桃姐钱,桃姐推脱不要的戏,当时演员之间还不太熟悉。没想到,仅拍了两条就过了,那一刻,心里又惊讶又欢喜。我知道,自己离角色更近了。”
一人分饰两角,肖燕在《招摇》中也曾尝试过。她回忆道,在两个性格迥异的人之间切换,那种感觉很分裂,也让她第一次体会到演戏的难。也是从那部戏开始,肖燕养成了写“人物日记”的习惯,每天出工前或者化妆间隙,她都以角色视角记录当下的心情、想法、困惑……渐渐地,这成了她走进角色内心深处的“独门秘籍”。
这种肖燕形容的“笨办法”,也被她带进了《小娘惹》的剧组。菊香想说而无法说出的话,她对丈夫、孩子的思念,肖燕记在一页页的手账上,保留至今。
肖燕明白,人物想演得出彩,仅靠演员自我陶醉没有用,导演和对手戏演员才是照出“真实”的那面镜子。“导演是洞察全局的人,演员能否进入情境,一目了然。而对手戏演员,则是激发情绪的助燃器。”在片场,她喜欢站到监视器的后面,听导演讲戏,看对手演员演戏。每到重场戏,她会录下对手演员的表演片段,收工后细细揣摩,拍摄前期做好“功课”。
大多时候,努力与成功之间不是等号,而是小于号。在演艺圈,尤甚。
《小娘惹》播出后,热度空前,甚至创造了行业奇迹——单集收视率2.2%。剧中,菊香与月娘母女二人的故事,是乱世中浸润着血泪的传奇,也是一曲女性的赞歌。这不仅勾起了观众尘封已久的回忆,肖燕也不可避免地成为比较对象。
珠玉在前,关于肖燕的演技呈现两极评价。认可的一方,赞其充满少女感,我见犹怜,神仙落泪;批评的一方,贬损其满脸苦相、缺乏灵气、表情单一。客观而论,以肖燕的年纪和阅历,想超越经典很难,但从角色完成度上,还是没有失分的。
面对质疑之声,肖燕坦言,可以理解,但不会“照单全收”。“演员这个职业的特殊性,就是自带商品属性,有人喜欢,也会有人不喜欢,都很正常。那些建设性的意见,我会记下来,做出改变和进一步提升;那些没有营养的言论,我会自动屏蔽掉,不要因此影响了心情。”
听起来,这番说辞很“官方”。实际上,肖燕已默默复盘起自己的表演,“肯定是有遗憾的”。她承认,如果换作今时今日的自己,月娘部分的处理不会这么“一笔带过”,“比如从火车站到黄家的那场戏,观众看了表示不大理解。这说明我的表演欠缺一点代入感,如果眼神多几番变化,临场加上台词说明,是不是就完美了呢?”
孰轻孰重,她似乎总能看得透彻,拎得清楚,却又总是“任性”地挑战不可控的角色。
于是,在《招摇》中,她忽而成了温柔坚韧的琴芷嫣,忽而变身冷面冷心的女魔王路招摇;在《新白娘子传奇》中,她成了灵气逼人的小青;在《民国奇探》中,她又摇身一变成为自由独立的记者白幼宁。直到《小娘惹》,“善变”的她还是被叫作“月娘”而非肖燕。当角色掩盖住真实的姓名,肖燕成了“剧抛脸”,也扣上了“戏红人不红”的帽子。
隐藏在角色背后,她自得其乐。“也许我理解的‘红’,与世俗概念中的成名并不一样。作为演员,戏好大过天,观众能记住你演的角色,这恰恰是种褒奖和认可。比起‘红’,我更喜欢冒险,趁着年轻挑战自我极限,那些可爱的、单一的角色固然符合年龄,也更具‘红’的概率,但我不想为了‘红’而‘红’,失掉了不断攀爬超越的快乐。”
曾经的肖燕,也会为“不红”感到焦虑,或是沮丧。后来她渐渐明白,能左右一个人“红”的,只有命运。“与其花费时间精力与命较劲,倒不如踏实演戏,把握住眼前的机会。”如今的她,也会有“职业焦虑”,这份焦虑来自于表演本身,“入行5年了,进组之前我还是会睡不着,脑子里一遍遍过剧本。进组后,但凡哪场戏没有演好,一整天心情都丧丧的。我知道,自己做得还不够好,仅仅是个及格分,所以更要不断地反思、改进、学习、提升,弥补不足。”
肖燕的倔强,是骨子里的。
18岁那年,她背着母亲悄悄退了学,带着仅有的生活费孤身闯荡北京,在通州租了一个20平方米的房子,开始了北漂路。放弃学业、背井离乡,孤注一掷的原因来自7岁时萌发的演员梦。“我从小看电视,特别羡慕那些小演员,也央求妈妈学表演,但被拒绝了。我妈妈觉得,演艺圈复杂,女孩子有个稳定的工作多好。”
长大成人的肖燕,还是没有按照母亲设计的那条路走。北漂的日子,她凭着一腔热血四处寻找机会,结果租房被骗、签约公司培训被骗,最窘迫的时候身上只剩下多块钱,白馒头蘸着老干妈果腹。母亲在电话里,与她大吵一架,甚至放出“你不回家,一分钱也不会给你”的狠话,倔强的肖燕还是不肯回家,非要闯出个名堂来。
幸好,天无绝人之路。在她最绝望的时候,好朋友牵线,介绍她来到如今的公司。第一部戏拍了5个月,拿到了元报酬,才得以让她坚持下来。“因为吃过那些苦,我才知道有戏拍的日子,太幸福了。”对肖燕来说,接到的每一部戏都经过大量的试戏,也常常遭遇拒绝。得知外形原因被弃用,她吃白煮青菜加跳绳跑步,硬生生半个月瘦下15斤。
最拼的时候,医院。在《爵迹·临界天下》剧组,连续的大通宵戏累到流鼻血,她也没在乎。结果,拍哭戏的时候,哭着哭着鼻血流了下来,医院,检查得知脑袋左边长了脂肪瘤,做了切除手术,停工休养一个月。拍《小娘惹》,她扮演的月娘受尽委屈却不能言语,任人欺负,肖燕演戏时气到手脚抽筋,直接在片场晕了过去。
回忆起刚拍戏的时候,非科班出身的她,对于走位、打光、镜头的认知都是模糊的。靠着一点点的观察学习,骨子里不服输的倔强才走到今天。正因为经历了生活的痛,她才愈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,“以前,我接戏会想很多,这个角色能不能演,会不会得罪谁,活得特别累。做了那次手术以后,我告诉自己,尽情享受演戏的快乐吧。只要这个角色够过瘾,就接。”
生活中的肖燕,和大多数同龄女孩一样,喜欢旅游,酷爱美食。她笑称自己是朋友中的“小跟班”,看到好吃的双眼发光,嘴里不停地叨叨“好好吃啊”。“我觉得生活里傻一点挺好的,简单、放松、无压力。”
如今的她,寻找到了事业与生活的平衡点,成熟了,也更敢于冒险了。“人生应该充满挑战,多一些新鲜感,那样才有趣啊!”
敢拼、够狠、倔强,又自带甜美、灵气的外形,这样的肖燕明亮而动人。在演艺圈闯荡5年,她没有忘记来时路,做好演员的职业目标愈加坚定。
近两个小时的长谈,肖燕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