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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6/30 16:44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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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健康时报记者张赫尹薇赵苑旨)“过了今天,我就再也看不见他了。”吴孟超的接班人、著名肝胆外科专家、医院教授沈锋在雨里一一送别亲友,说完这句,眼睛就湿润了。他说,跟在老师身边,已经37年了。

告别厅里,吴老的亲人站在遗体的左侧,和悼念的人一一握手互致哀思,几个女儿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。

5月26日,上海小雨。鲜花铺满送别的路。

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、中国科学院院士、中国肝脏外科的开拓者和主要创始人、原第二军医大学副校长吴孟超身盖党旗,穿着爱了一生的军装,和思念的人做最后的告别。

上海市民自发来给吴孟超院士献花,很多人驻足缅怀。健康时报记者张赫摄

不舍得放弃任何一个病人

从北京赶来的徐富荣拿着一张和吴孟超院士的合影,在遗像面前久久驻足。

很多年前,徐富荣因工作认识了吴孟超。他认真看着每一束花上的留言,转头告诉健康时报记者,他曾把身边很多肝癌患者“推”给吴老,起初战战兢兢,怕大牌专家嫌麻烦。但没想到,几十年来他推给吴老近个患者,硬是一个都没拒绝过。

“不管是农民还是工人,越贫困的患者,他越是心疼。”徐富荣说。

吴孟超对患者的好,就像他眼睛里的光一样坚定且不容挑战。他从不舍得放弃任何一个病人的决心,容不得半点“劝说”。

今年快60岁的王仁华在提起吴孟超时,瞬间哭了起来。退休前,医院的管教员。

“年,一个病情很严重的服刑患者在上海做了手术,但预后一直不好,就帮忙辗转找到了吴老。”王仁华告诉健康时报记者,那天她带着保外就医的服刑男孩,带着术后检查结果找到了吴孟超,在办公室里,吴孟超用满是皱纹的手一行行的指着结果,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看、一点点解释病症的原理和预后,然后告诉患者,你要做一个“三好学生”。

看到王仁华和男孩满脸错愕,吴老笑着说,你要做我的“好学生”,听我的话,就会健康。

讲到快50分钟的时候,护士推门提醒,时间久了,要注意休息了。看到俩人不好意思的起身要走,吴老马上提醒护士关门出去,然后继续耐心讲完。

在王仁华带着服刑男孩告别后走到走廊转弯时,二人听到吴孟超很严肃地和护士说了一句:犯人也是人,也有好好活下去的权利。

“听完那句,小伙子眼泪就掉下来了,手里攥着吴大夫手写的预后方案,边走边哭。”王仁华说,那一年,吴老90岁。

出了名的能为患者省钱,也是吴孟超的一大特点。“医生应该想怎样解决好患者的病,让全家人都高兴,不能再给病人添麻烦,再从患者口袋掏钱。”他对科室医生说:“我们要多用脑和手为患者服务,器械用一次,‘咔嚓’一声0多块,我吴孟超用手缝线,分文不要。”

如果病人带来的片子已经能够诊断清楚,绝不会让他们做第二次检查;同样如果B超能够解决问题,绝不建议他们做费用更高的CT或核磁共振;给病人开药,在确保诊疗效果的前提下,尽量给病人用便宜的药。不仅如此,他总要赶在病人麻醉前,意识尚清楚时去问候,几句寒暄就会让病人更安心地在麻醉中睡去。

对于吴孟超和患者之间的故事,编写《吴孟超传》的上海教育出版社编审方鸿辉先生曾在多个场合讲过这样一个细节:

年2月6日,他去看望吴孟超院士,聊到肝癌的外科手术、建立病人随访制度以及病友俱乐部等话题时,吴老兴致勃勃地讲了一个很有意味的故事:

大海退潮后,海边的沙滩上留下很多被搁浅的小鱼,在烈日下等待它们的似乎只有死亡。但有一个孩子弯下腰一条一条地捡起这些小鱼,重新扔进大海。旁观的一位大人对这个孩子说:“那么多小鱼你捡得过来吗?一条小鱼而已,有谁会在乎呢?”孩子一边不停地往海里扔鱼,一边说:“你看,这一条在乎,那一条也在乎。”

在吴孟超看来,这些小鱼如同患了肝癌的病人,被搁浅的小鱼,太阳一晒,难逃死亡。而吴孟超的手,总有一种改变命运的力量,一个都舍不得丢。

几十年来,病人的来信,吴老一定亲自拆阅、亲自处理,连咨询信和感谢信,他也从不让家人和秘书拆,他说这是对病人的尊重。收到的感谢信,凡是感谢他的,就悄悄地放在一边,表扬和感谢其他医生护士的,他一定会在信封上写明:予以表扬。

年,吴孟超被评为年度感动中国人物,颁奖词上这样写道:

60年前,吴孟超搭建了第一张手术台

到今天也没有离开

手中一把刀,游刃肝胆,依然精准

心中一团火,守着誓言,从未熄灭

他是不知疲倦的老马

要把病人一个一个驮过河

99岁的吴孟超,就这样,用近一个世纪的风霜,驮起了1万6千个患者的命和家,更扛起了中国肝胆事业生生不息的希望。

“我不就是个吴孟超嘛!”

5月25日晚上10点半,医院为吴孟超设置的悼念厅回到家。对他来说,吴老是一种精神,更是一股力量。

连斌跟吴老交集甚多。年到年,连斌是海军医院(医院)副院长,在那期间,吴孟超担任院长。

在20世纪90年代,连斌是原第二军医大学校办校长秘书,吴孟超是时任副校长。在连斌的记忆里,那时吴老70多岁,好像和现在没什么两样,总是精力过人。

“有一次学校统计,吴老一年出差60多次,平均一个星期1-2次。”连斌告诉健康时报记者,这个数字,一时间在学校引起热议。

后来他碰到吴孟超的助理,聊起高频率的出差后回来直奔手术台,老人会不会身体吃不消,助理笑着说,每次有人提醒,吴老都要说一句:“我不就是这样一个吴孟超嘛,就是爱手术,有什么大不了的?”

年1月28日,大年初一,吴医院病房看望患者,同时送上新春祝福。这是他长期以来每年大年初一的习惯,也成了海军军医医院的传统。中新社殷立勤摄

5月26日这一天,已经77医院医院护理部原主任陆翠玉一早就冒雨来到了告别厅。满头白发的陆翠玉和老同事一起,小心翼翼的整理着衣衫,她想和吴老的最后一次合影里,留下最干净的样子:吴老是爱干净的。

陆翠玉回忆,吴老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,那就是无论手术难易,吴孟超都要陪病人查看实时超声波,仔细琢磨肿瘤位置,制定各种预案,不放心的病例还要召集弟子们会诊后方才上台。很多人会说,这样太累了,身体吃不消,吴老会马上生气的抬头:“我了解我自己的身体,有什么大不了?”

年那一年,88岁的吴孟超主刀完成的手术就有台。有人记录过他和护士之间这样一段对话——

吴孟超:明天有什么手术?没有人排我。

护士:休息休息吧。

吴孟超:排吧!怎么搞的一个都没排。你去找一个。

所有学生都知道,吴孟超爱手术,也急着在有限的时间里,多救人。

在年7月14日播出的《朗读者》中,96岁的吴孟超如此自白:“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。”直到年,96岁高龄的吴孟超依旧保持着每周门诊、每年约台手术的惊人工作量。

把吴孟超请进演播室,董卿的感慨是从一双手开始的。这双手天赋异秉,它在肝脏的方寸之地创造生的希望;这双手又异常细腻,它以截然不同于同龄人的敏锐与稳定,将万千病患托出病魔的沼泽地。

当镜头给到吴孟超双手的时候,这位老人还是下意识的局促了起来:一双手放在膝盖上,右手食指、无名指的关节,因经年累月与手术刀并肩战斗,它们都异于常人。其实,观众看不见的还有吴老的脚趾,因为长时间站立,它们也变形了。

节目中,吴孟超用一句话带过自己在肝脏方面的60余年时光,“因为中国也是肝病大国,死亡率很高。那个时候,肝脏没人敢开。所以我就攻肝脏,做标本研究,然后慢慢做临床,以后建立起来了肝胆外科。”

节目现场请来了吴老曾经的病人甜甜。当时她肚子里的肝脏肿瘤足有一个篮球大小,许多医生给她建议肝移植,但肝移植费用高昂,走投无路之时,姑娘和家里人来到上海,吴老发现,姑娘的肿瘤可以切除,肝不用换。

4年,吴老已经82岁了。有些年轻同事劝他:这么大瘤子,人家都不敢做。你做了,万一出了事,你的名誉就没有了。吴孟超回答:“名誉算什么,我不过就是一个吴孟超嘛!”

年5月26日,在吴孟超遗体告别上,甜甜母女在看到吴老后痛哭到不能自已。如今,甜甜也是一个医护工作者。

就是这样一个吴孟超,创造了中国医学界乃至是世界医学肝胆外科领域的无数个第一;他翻译了第一部中文版的肝脏外科入门专著;他制作了中国第一具肝脏血管的铸型标本;他创造了间歇性肝门阻断切肝法和常温下无血切肝法;他完成了世界上第一例中肝叶切除手术;他切除了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大的肝海绵状血管瘤;他完成了世界上第一例在腹腔镜下直接摘除肝脏肿瘤的手术。

他不仅仅只是一个吴孟超。

最对的3个选择和2个遗憾

在连斌的记忆里,吴老很少提起自己的私事儿,但时常把“三件事儿”放在嘴边。

“第一件事儿是抗日期间回国,第二件事儿是入党,第三件事儿是当一个军人。”连斌告诉健康时报记者,吴老每次说起这三个最对的选择时,都仰着头摆着手,这不仅是三个选择,更是他一生的骄傲。

战乱期回国,他看到了一个满目疮痍需要自己去守护的故土,所以坚定了守护一辈子的心愿;党旗前宣誓,所以从艰难到手术台都需要自己搭的日子走到后来21世纪的繁华时,他一直牢牢守着初心,他经常说,共产党人,要吃得了苦,要时刻懂得让,把好的,留给人民;入伍从军,一身戎装。这以后,吴孟超对患者的爱,更“名正言顺”了,他说,军人生来就是保护人民的,军医本来就是来救人的。

所有人都知道,只要不上手术,白大褂里,他穿的保准儿是军装。

99岁的人生,很难百分百的圆满。

如果说,吴孟超负过哪位病人,有且仅有一位——那就是他的父亲。

“父亲是胆囊结石、胆管结石,后来黄疸去世了。我自己是学这一行,不能给我父亲医治,所以我很痛心。”在央视《朗读者》节目中,96的吴孟超提到父亲时,满眼遗憾和愧疚。

后来,吴孟超向组织请示,回了一趟马来西亚。

吴孟超院士是马来西亚归侨,在十八岁时为了抗日毅然回国参加战斗,从那之后就没能再见过父母。

“那次我到坟上去看他们,就在爸妈的墓前,我说:妈妈爸爸,我已经为国家做了一点事情,现在工作还是很好。”然后哭了起来。

吴孟超的接班人、得意的弟子沈锋告诉健康时报记者,这是吴老毕生的遗憾之一。

除了这个心愿,另一个吴老在晚年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:想彻底消灭肝癌。

为了这个愿望,吴孟超整整奋斗了一生。

年,吴孟超亲自到德国,想把一位他八年前送走的学生找回来。这个人就是中国工程院院士、现任国家肝癌科学中心主任王红阳。

5月25日深夜,王红阳迟迟不能入睡。因为再过几个小时,亲手把她培养起来的老师吴孟超就真的“走了”。那天晚上,她告诉健康时报记者,自己永远忘不了吴老到德国的那天:漫天大雪,吴老的身高(核实),吃力地走向她,见面后只说了一句:回到医院(上海东方医院)吧,以后我还要在中国建肝癌中心。

王红阳后来毅然决定回国。因为对肝胆事业的一致狂热,王红阳在德国科学院的导师、诺贝尔医学奖6次提名的获得者也和吴孟超成为了挚友。后来长期和中国保持学术研究的合作。

“这条路太远了,等到肝癌能治愈的那一天,我相信吴老看得到。”王红阳坚定地说,她会和吴老的全部学生、和自己的学生一起,一直走下去。

“让他生气的事儿,太多了”

“那时候我们都是小孩子,吴老每次出差都会给我们带很多好吃的,但后来去到他家里才知道,一个大院长的家里,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。”陆翠玉回忆,吴孟超最容忍不了的几件事儿之一,就是收红包,吴老一生清贫,从未对钱有过任何欲望。

学生严以群曾在接受中国青年报采访时追忆,在他看来,这就是真实的老师,生气的事儿很多,可爱而又偶尔可“怕”。比如手术室的空调温度过低过高,他一定会不高兴,怕费电也怕患者不舒服;洗手间的洗手液盛得太满会流出来,他也要指出;下班走廊里灯火通明,他要自己巡视一圈,挨个关掉,动不动还要扣责任人“败家”的帽子;此外,还有开会不让用一次性纸杯喝水,打印会议材料只用半张纸的要求......

吴老除了爱不释手的军装,很少买自己的衣服,那两套西装,也是穿了十几年。每天只吃食堂,基本上每天都要吃半根玉米,吃不完的饭菜绝不多打一两。如果看到周围有人浪费,他一定严厉的呵斥。

96岁那年,吴孟超在央视的节目上借读本寄语后辈:“孩子们,让别人去享受‘人上人’的荣耀,我只祈求你们善尽‘人中人’的天职。某些医生永远只能收到医疗费。我愿你们收到的更多——别人的感念。”

吴老的多位学生告诉记者,每天晚上深夜,都是老师处理信件和论文的时间,他对论文看得十分细致,哪怕是标点符号也不放过。从云南特意赶到上海的陈训如告诉记者,老师发过的最大的火儿,就是因为论文数据不准确,也是因为如此的严格要求,吴老的学生,如今才能支撑起半个中国肝胆外科。

这个世界,他是留恋的

“年1月18日,我像往常一样起给吴老拜年,不一样的是,去年这最后一次见,医院的病房里。”徐富荣指着怀里捧着的和吴老的合影说,也是在那天,他突然意识到,这个从不怕死的老人,开始留恋了。

徐富荣回忆,那天上午,他带着鲜花来到病房,像往常一样陪吴老聊天,说说这一年都干了啥。

但是就要起身告别的时候,吴孟超突然拽住了徐富荣的胳膊,满眼都是不舍得说,富荣,你坐下来,我们合张影吧。

听完这句,徐富荣愣了几秒,他知道,已经98岁的吴孟超开始留恋去看他的每一个人了。后来,吴孟超的大女儿为两人合影,照片中,吴老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,手挽着徐富荣的胳膊,笑的像个孩子。

在很多场合,吴孟超经常笑着说:人嘛,都有人生终点的,每一天都过得有意义就够了。但也许是心里还有未完成的愿望,晚年的吴孟超,越来越留恋了,留恋每一个人,留恋这个世界。

连斌也回忆,自从年他退休,见到吴孟超的机会就变得少了。年,医院返聘继续当院长,会定期从苏州回上海专程看吴老。吴老总会说:“小连,等我去苏州看你。”

年最后一次看望吴老的时候,临走前,吴老又说了一句:小连,等我去苏州看你。

“我连忙说好,拽着他说,希望他快点去。但一出门眼泪就掉下来了。”连斌说,他知道,吴老舍不得他了。

在告别仪式开始后,沈锋一直站在大门外的甬路尽头,和每一个悼念完的亲友一一拜别。

间隙,说起吴老生前让他最心疼的画面,沈锋的眼圈瞬间红了:“握着我的手说,我明白是说百岁,他在世上每一天都想着工作,痛惜的是距百岁差了99天。”说完这句,泪水夹着雨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看到有两位老人被搀扶着走出告别厅,沈锋弯着腰,急忙淋着雨跑去扶起了他们。

上午10点28分,家人抱着吴孟超遗像缓缓走出告别厅。灵柩被海军仪仗战士抬进了灵车,众人哭喊着:吴老一路走好。

而此时,吴孟超的几百个学生均围绕在灵车前后,他们从海内外回家,为了见吴老最后一面。

时光回到几年前,一次手术后,疲惫的吴孟超告诉护士长:“如果我有一天倒在手术室,不要慌张,记住帮我擦一下。你知道我是爱干净的,别让人看见我一脸汗水的样子。”

国际歌的旋律依然回荡在雨里。中国肝胆事业,未来可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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