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于风险极大，之前还没有过中脑海绵状血管瘤切除手术的报告，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张荣伟不久前打破了这个禁区。
年12月28日，他为济南患者程凤灵（化名）手术切除了中脑海绵状血管瘤病变，要把她从无法自理的状态中解脱出来。
1月6日，程凤灵顺利出院。当初躺着被抬进来，她现在可以自己走着出去了！
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张荣伟在查房。
它动了动眼神经
抬不起眼皮、转不动眼球，还头晕迷糊老睡觉……医院的病床上，程凤灵几乎成了个“废人”！
“喊她的话，能有回应，但有些神志不清。”张荣伟到当地巡诊查房时碰到了程凤灵，最直观、最主要的问题就是“睁不开眼”。
医生扒开她的眼皮，看到的是两只固定住的眼球。“除了外展还可以，患者的眼球几乎动不了。”张荣伟判断，她的双侧动眼神经出了问题。
核磁共振检查显示，程凤灵脑部长了海绵状血管瘤。不过，海绵状血管瘤并非真正的肿瘤，而是一种先天性血管畸形，由众多薄壁血管组成的海绵状异常血管团构成。
人体正常的脑部组织，在局部都可以看作动脉进、静脉出，毛细血管与脑细胞杂糅结合在一起。在出现海绵状血管瘤的位置，相当于只有毛细血管、没有脑细胞。
“这一般是发育的问题。”张荣伟指出，有时海绵状血管瘤还伴有静脉畸形。
据介绍，这种病变多发生在人脑中线位置，约30%发生在脑干。如果这块“海绵”不出血的话，患者不会有任何症状表现；如果“海绵”出血了，问题就比较麻烦。
程凤灵的麻烦在于，她的海绵状血管瘤长在了中脑，动眼神经就从这里发源。
平时，我们依靠3根神经支配来完成眼球的动作，分别是动眼神经、滑车神经、外展神经。
动眼神经负责着眼睛的大部分运动，既管抬眼皮，又管向上看、向下看、向内看等。眼球向外看、向内下方看则由滑车神经支配，外展神经负责眼球水平向外侧看。
“动眼神经的神经核就位于中脑，程凤灵的问题就在于海绵状血管瘤出血影响到了动眼神经核。”张荣伟说，中脑海绵状血管瘤发生率非常低，我们也查不国内外在中脑部位开刀做手术的记录。
找到一条“血路”
动眼神经还支配瞳仁的收缩或扩大。张荣伟注意到，虽然患者的眼睛瞳仁对光无明显反映，但瞳仁本身并没有散大。
“这说明，动眼神经核并未被完全损坏。现阶段，它只是因海绵状血管瘤出血扩张而受到推挤、压迫。”他判断，如果进行手术，就有希望帮助患者恢复正常的生活。
可是，先不管手术要不要做，手术怎么做就是个巨大难题。
中脑是脑干的一部分，系视觉、听觉的反射中枢。它位于脑桥之上，恰在整个脑的中点位置，就像手术禁区里“门前区”。
张荣伟之前做过五六例位于导水管外侧四叠体海绵状血管瘤，手术入路选在小脑上方。
不过，中脑前面是脚间窝，动眼神经由此引出，无法作为手术入路；侧方是锥体束，负责下行运动传导，如损伤会导致偏瘫；后方进入需要穿过四叠体、导水管，再有四五毫米才能到达血肿部位，如损伤上丘、下丘视放射、听放射功能，会导致眩晕或同向偏盲……
如何选路？张荣伟团队思前想后，颇费周折。
“通过反复仔细研判核磁共振片子，我们发现有一点点出血渗透到了中脑后下方的第四脑室。”张荣伟和他的团队讨论确定了“借道”方案。
在后方正中开个骨瓣，直径约3厘米；然后，将下面的硬膜“Y”形切开，进到蛛网膜，其下为小脑；沿中间缝隙将两块小脑扁桃体分开，从第四脑室正中孔进入；在第四脑室底的尖部，找到了软膜下点状出血。
这里，距离病变位置还有六七毫米。由此，顺着出血渗流形成的小路前往中脑海绵状血管瘤。
“这样做的好处，在于不会造成额外的损伤。”张荣伟解释道，从头皮位置算起，这条手术入路深约13厘米。
手术中，先将血水放一放、血块清一清，获得操作空间。然后，将海绵状血管瘤病变去除掉……
整个操作历时4小时，穿走缝隙，借道而行，未伤及周边脑组织。
张荣伟（左）与同事在研究患者病情。
有勇气也有底气
术后第二天，看着媳妇配合医生口令转眼珠、抬腿脚，程凤灵老公高兴得眼中泪花泛动。
“复查磁共振，显示病变完全消失！”张荣伟介绍，患者在手术后第二天，抬眼皮完全没有问题，可正常上视、下视。而且，她也不迷糊了，说话声音也大了，也不老是睡觉了。
针对其眼球内收不自如的问题，医生为程凤灵准备了墨镜，将一侧镜片取下，让她单眼视物。
“之前眼肌因视神经受迫难以协调动作，双眼成像还不能聚焦在一起，视物会出现重影。”张荣伟说，这方面还要看她进一步的恢复情况。
手术切除中脑海绵状血管瘤，这样的病例此前“闻所未闻”。由于风险非常大，患者可能被建议做伽玛刀或者进行保守治疗。
“依靠保守治疗很难达到理想的恢复效果，伽玛刀治疗易损伤周围的脑组织。”张荣伟表示，外科手术效果则立竿见影。
这样的手术之前没人做过，这样的手术入路也没人走过。张荣伟决定为程凤灵做手术，担了极大的风险。
“眼皮都抬不起来，以后的日子不就完了吗？”作为医生，张荣伟总是希望尽可能为患者争取有质量的生存、生活。不管风险多大，他愿意选择与患者及其家人的诉求站在一起。
他经常说，外科医生，尤其是神经外科医生，没有点挑战的勇气是干不好的。
“信心和把握源于强大的专业背景知识和丰富的脑干手术经验。”他告诉农村大众记者，“我们之前做过脑干海绵状血管瘤手术50多例、脑干肿瘤手术多例，勇气有，底气也有。”
出院的时候，程凤灵能自己走路了。
她老公说过，希望她术后能生活自理；张荣伟说过，我们要争取比她躺在那里好得多的结果。
生活，可以被重新创造。
大众报业·农村大众记者边良